藩国转学

一双凄凉悲哀的目光竟然不肯离我而去。她，十二三岁，水灵灵的大眼睛，端庄秀丽的脸蛋，长悠悠的辫子，沉默寡言的嘴唇，一身洁净朴素的粗布衣服。她的个子在同班同学中显出特别的高，学习也格外刻苦用功。可是，她却提出要转学了！

赵主任领着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，和她一起，向我走来。我疑惑着。当她一双呆板的目光和我相对而视时，突然低下了头。

来到办公室，大家坐了，只有她站在门口，低垂着脑壳，一双小手反复地扭捏在一起，像钉在那里。突然，我瞥见一粒豆大的泪珠像秤砣一样顺着她的脸颊垂落下来。

……我恍然了。

刚刚在这里学习8个星期，刚才熟识了我的老师和同学，可是，我就要转学了！这就是说，我再也不能和我的老师、我的同学、我的教室、我的课桌在一起了！

今天是星期一，一大早，我和同学们一道，顶着蓝盈盈的天空，披着银色的月光，嗅着扑鼻的秋香，迎着翩然的秋风，背着书包，带着作业，走在通往学校的崎岖小路上。大家个个像动物园里的猴子，一路说笑弹跳，使得大地万物显得格外寂静。看着大家这样，我也想和他们一起高兴，可是，我年龄太小，心里的事太多了。

妈妈生着病，据说还是很难治的病；弟弟妹妹还小，爸爸一个人管理着刚刚分得的田。我是家里的老大，爸爸妈妈一直鼓励我好好学习，不让我插手家里的事情。妈妈卧病在床，浑身瘦成骨头架，滴水不进，也没有钱打针吃药，等着死。我也知道：妈妈要死了，我和弟弟妹妹就再也没有妈妈了！我们家里的人没有一个笑脸，有时候看到妈妈吃力地和来看望她的人说话，我的眼睛里就会噙满了泪水。爸爸一天到晚默默地忙不识闲，轻易不见他的笑脸。我只觉得太苦，比吃药的滋味还苦。

今年的暑假，爸爸忙不完地里的活儿，叫我帮他到田给棉花打药。天那么地闷热，太阳那么地毒辣，我用稚嫩的双肩背着半壶药水；回家的时候，我只觉得头晕眼花，怕爸爸知道心疼，我拖着两条疲乏的腿，一步一趋往前挪；要不然，就是在毒辣辣的太阳底下，我也要躺倒了。回到家里，我和爸爸洗了手脸，换了衣服。爸爸系上围裙，给妈妈服过药，便开始做饭。爸爸叫我看着饭锅，到菜地薅菜。不一会儿，爸爸提着一篮子黄瓜、西红柿回来了。到了晚上，我的两肩被药筒的背带勒得肿了起来，两条胳膊麻木的就像卸掉一般，腿肚憋得要爆裂，腰弯痛得翻不过身。刚吃过饭，我们的班主任于老师来了。爸爸让于老师坐了，我给老师到了水。于老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爸爸，高兴地说：“小平考上初中了。”爸爸掩藏不住满心的喜悦：“小平，给你妈念念。”妈妈听了，满脸都是笑。这是妈妈生病三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开心地笑。

我考上了学区的重点初中。我们班46个同学考上了8个，我排在第三名。全家都非常高兴，我心里说不出啥滋味。今年夏天，一向身体强壮的妈妈突然病倒了，家里地里的活计都落在爸爸一个人身上。我和爸爸说我不上学了，在家帮爸爸干活儿。爸爸竟然当着我们哭了，流着大滴大滴的泪。我们一家人全都哭了。从那时起，我再也不敢提不上学的事。今天，看着录取通知书，我又喜又愁。我不想再上学了，因为爸爸妈妈需要我的帮助。可是，我又怎么不想上学呢？如果我领不到通知书，我不是更难受了吗？

开学那天，爸爸给我穿上他请人给我做的新衣服，满脸的喜悦送我上学。妈妈笑着说：“小平长成大姑娘了。”爸爸给了我8块钱的学费和书费，我就和其他几个同学去学校报到了。

来到学校，一位老师挨个儿给我们登记。这个老师三十多岁的样子，眼睛不大却很有神，加上他一直微笑着和我们说话，两只眼睛活像是两道墨线；圆胖脸洋溢着和蔼的笑容，头发梳理得很整齐，一身朴素的中山服。后来我们才知道，他就是我们的班主任和老师。

和老师性格温和，平易近人，从来没有发过脾气，可是我们同学们都从心里怵他。

和老师安排我做语文学习委员。这一天和老师叫我们交了作文再放学；因为爸爸要我给妈妈买药，我匆匆地写了作文就回家了。第二天老师叫我，我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情，没等老师开口我就说：“老师，我不当学习委员了。”和老师从桌上打开我的作文本：“先看看首先交了6000元你的作文，还好意思说不当学习委员了。”我打开作文本，每一页上都充满了红道道，评语是：“内容充实，语言优美，中心突出，为什么不把字体写好？还有这么多的错别字？”我的泪水情不自禁地顺着脸颊往下淌。“为什么作业做得这样马虎？没有把工作做完就走了？”

我没有什么好说的，便一句话也不说，泪水也止住了。后来，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，通红的脸结巴着向我道歉，并且给了我8块钱，说学校免了我的学费和书费。原来，和老师了解了我们家的情况后……我的泪水又止不住往外挤。我说：“和老师，我不想上学了。”老师说：“家里困难，更得好好学习；你要是不上学，你的爸爸妈妈该会多么伤心呀！努力学习，有困难我和同学们帮你。”和老师的话让我止不住呜呜哭了起来。

我的同桌红梅和我好得如同亲人。平时我的作业本用完了，就反过来写；红梅常常悄悄地把写着我的名字的崭新本子或铅笔放到我的书包。一天我的钢笔丢了，不知是谁悄悄地放进我书包一支新钢笔。每逢值日，大家都不要我做，催我回家帮家里做家务；星期天大家还一起来到俺家田帮忙……我暗暗发誓：老师、同学对我这样好，我一定要努力学习。

这里有我敬爱的老师、友好的同学，这里有我的花香、我的希望，可是我就要转学了！

那天我放学回到家里，姑姑来了，坐在床边和妈妈说话。姑姑家里 口人：姑姑、姑父和表哥。姑姑常常夸我聪明懂事儿，我也非常喜欢我唯一的姑姑，我倒了碗开水递给姑姑，又给妈妈倒了。妈妈倚坐在床上，拉着我坐在她的身边，说：“我和你爸爸、姑姑商量过了，你姑姑家没有闺女，你就到你姑姑家过吧，你姑姑供你上学。跟在你姑姑身边，我也放心。”我强忍着泪水，说：“我走了，你们怎么办？”妈妈说：“只要不影响你上学我就高兴了。”“不，妈妈有病，我要在家伺候妈妈，上不上学都中。”妈妈的泪水流了下来：“小平，你要惹妈妈生气了？”我不吱声了，眼泪情不自禁往外涌。爸爸妈妈，我1 岁了，还没有为你们做点什么，咋能够就这样离开你们？尽管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：姑姑为了她的骨肉弟弟，爸爸妈妈为了他们心爱女儿摆脱这个穷困的家好好学习——可是我能走吗？我是家里的老大，为了爸爸妈妈为了弟弟妹妹，为了这个家，我不能走，我不能离开这个家！

——可是我还不能让爸爸妈妈伤心生气。我不知道怎么才好。

一大早来到学校，和同学们一起在操场上操，老师们跟在我们队列后边跟操，队列异常整齐，下操后，同学们说笑打闹好不愉快。他们不知道我的心情。

回到教室，大家开始读书。这时候，表叔（学校教导主任）推门进来，叫着我的名字。姑姑站在教室门口。我没有说什么，随着姑姑、表叔往前走。

多熟悉的路啊！一块石头，又一块石头，一棵杨树，又一棵杨树。微风吹来，树上的叶子哗哗啦啦往下落。九层用石块砌成的台阶，已经下过地基尚未建成的教学程序会自动生成新的文件夹3.52 DATE楼——忽然我的新咚咚跳了几下，我看见和老师站在办公室门口朝这里张望。我赶忙低下头来。

我不清楚姑姑和表叔说了些什么，跟着他们来到和老师的办公室。我低垂着头，站在门口，不知道手脚怎样放才好。我极力克制着自己，不听话的泪水还是流了出来。

表叔简要地给和老师介绍了情况，姑姑说：“叫你们费心了。”和老师擦去我的泪水：“坚强些，是金子到了哪里都会发光。”和老师转向表叔：“赵主任，我带着小平和同学们告别一下。”表叔点点头。我跟随着和老师穿过校园的走廊，下了台阶，来到我们的教室。刘老师在辅导自习课，和老师伏在刘老师耳边说了什么，刘老师把目光投向了我。我的泪水又想往下落。

老师同学都站起来为我送行。大家鼓励我努力学习，争拿第一。我的心里热乎乎地，最后再看一眼我曾经生活学习过的教室，看一眼我的老师同学，给他们留下一丝浅浅的笑意。然后，我跟在姑姑后面，离开了我的教室、我的学校。

事情就这样结束了。我曾经为此伤心感叹了许久，事后又想：李小平的转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像她这样聪明用功的学生，换到她姑姑家的生活环境，一定会更加优秀。“枝上柳絮吹又少，天涯何处无芳草。”祝愿李小平同学天天向上。

于是，我坦然了。

198 冬

共 7 字 1 页 转到页 【编者按】小说通过转学的事，将一些侧面人物和周围的一些社会氛围及亲情和友情描摹。小说用第一人称叙事，稍带叙事散文的笔调，她向读者表达的主题也很积极，立意可取，谋篇布局稍逊。[：柳絮如棉]

1楼文友： 22:40: 0 农村的孩子因为家里困难，上个学也如此艰难。

老师与学生两条线索分开来写，到也交代清楚，作者的语言功力很不错。一位小女孩刻苦努力的形象立起来了。 繁华的尽头，菖兰微笑